「钓鱼式执法」落幕 媒体监督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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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式执法」落幕 媒体监督耐人寻味

本刊编辑部
图：新华社

在中国大陆网站上炒得沸沸扬扬的上海城管部门「钓鱼式执法」案，在本週一突然峰回路转，出现一边倒的形势，上海市政府调查小组确认「钓鱼式执法」真有其事，对受害人给予「平反」，勒令事件责任人公开道歉，而包括新华社在内的一众媒体也大力批评这种现象。由於幸福似乎来得太突然了，让人有一种不能适应的感觉，多少觉得这起事件有些耐人寻味。

自查可能有真相吗？
上星期，上海交管部门「钓鱼式执法」的现象，因为一名叫孙中界的受害司机自断手指以證清白，而被媒体宣扬出来。在媒体铺天盖地的质疑声中，上海浦东新区城管局对事件展开了调查，并且於10月20日公佈了一个「调查报告」，调查报告称：「查获的孙中界涉嫌非法营运行为，事实清楚，證据确凿，适用法律正确，取證手段并无不当，不存在所谓的“倒钩”执法问题。」

报告一出，舆论哗然。不少媒体一针见血地指出，报告中「乘客承认是扬招上车且谈妥车费10元」一句，实际上迴避了「乘客是倒钩」的质疑，是把疑点硬说成證据，纯属玩弄文字遊戏。更有媒体批评说，浦东新区城管局调查旗下行政执法大队的问题，如同「老子查儿子」，怎麽可能将真相公诸於世。在媒体的压力下，浦东新区政府在两天之後决定成立联合调查组，再次进行调查。较有新意的是，该调查组由上海市部分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律师及中央和地方的媒体代表组成，有法律界和传媒界的人士参与。

26日，调查组召开新闻发佈会，浦东新区一名官员代表调查组宣读调查结果报告，承认原南汇交通执法大队（南汇区恰好在期间撤销，併入浦东新区）在10月14日执法过程中使用了不正当取證手段，同时指出「乘客」陈雄傑对调查组的陈述存在虚假。浦东新区区长姜樑向社会公众作出公开道歉。几乎同时，闵行区相关部门亦承认张晖（即报导中的张军）事件执法取證不正当，区政府将依法撤销原处罚决定。整个事件至此暂时告一段落。

不靠过激方式可以吗？
在承认孙中界案系「钓鱼式执法」的同时，调查组也承认「钓鱼式执法」并非零星个案。孙中界案被媒体披露之後，有不少受害的司机纷纷站出来声援孙中界，并且向媒体陈诉自己的遭遇。受害人吴某某被钓时，车裏放著许多盛生肉的塑胶筐，散发著熏人的臭味；受害人邹某某被钓时，车裏还载著4名农民工，正急著送他们上工；受害人何某某他是一家傢俱厂的合夥人，年收入叁、四十万元人民币。这些受害者或者没有开黑车的动机，或者没有开黑车的条件，但统统被按照黑车处理了。现在，这些个案都被视为「钓鱼式执法」陷害所致，都获得了「平反」的可能性。

但是，这些「平反」不但来得太迟了，而且来得太艰难了。实际上，如果不是孙中界拼死一搏、断指求生，继而引起媒体关注和强力介入，在现有司法环境中似乎没有自行纠正的办法。在这些案件中，所有被害的车主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个细节——他们被要求在另附的白纸上写一份「放弃陈述、申辩权」的声明。执法人员明确表示，如果不写这份声明，就不能取走被扣车辆。也就是说，执法大队是以扣押财产的方式胁迫受害人放弃以法律保护自己的权力。如果不是以「断指示清白」这种过激的方式换来舆论和有关方面的重视，「钓鱼式执法」很可能继续无法无天下去。

媒体监督胜利了吗？
回顾整个事件，媒体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可谓举足轻重。有评论称，上海交管部门「钓鱼式执法」案是一起新老媒体共同发声，监督政府施政行为的经典案例。其中又以网络传播的影响力为最，「被钓者」张军发帖控诉，访问数达18.7万人次，评论1887条；知名「80後」作家韩寒在新浪博客中述评此事，访问数达48.5万人次，评论6216条。转述者对网民的影响远远超过当事人，显示了网络「意见领袖」的影响力。

不过，在一片「舆论监督胜利」的欢庆声中，媒体的表现却显得有些耐人寻味。较少参与报导负面新闻的中央级媒体中国中央电视臺CCTV、人民日报和新华社，以罕见的频度全力揭露「钓鱼式执法」案的真相。人民日报连发两篇评论，抨击「钓鱼式执法」。新华社从案件被曝光之日起，就坚持怀疑立场，力挺孙中界和张军上诉。如此做法，和以往案件中（如「华南虎」、「躲猫猫」等案）网络媒体率先披露，中央媒体模棱两可，直到最後才表态的「惯例」有所出入，让人觉得是否有背後授意。

与中央以及各地媒体齐声喊打相对，上海的各大媒体则显得谨慎而坚决。上海市政府旗下最大的新闻网站刊出头条——「坚持依法整治非法运营，坚持禁止不当取證行为」，并且罗列大量新闻，以市民以及评论人士的口吻痛斥「黑车」的危害，对於「钓鱼式执法」的评价也迅速转向为吹捧：「市委、市政府对查处“倒钩”执法态度鲜明，受到了全市人民的拥护和支持」。对此，韩寒再度於博客中评论道：「……政府强调了要坚决依法整治非法运营，表明了他们咽不下这口气，但是这次的确是栽了，後面那一句坚决禁止不正当取證行为是表示，老子暂时认栽。」由此可以推断，上海各大媒体的也已经过上级主管部门「统一口径」。

曾几何时，中国大陆有一条成文的规定：「媒体不得批评同级政府」，按照这条规定，上海有资格揭批「钓鱼式执法」的媒体不过寥寥数家。现在，网络媒体的兴起，使得舆论监督突破了「级别」的桎梏。媒体能够监督政府权力，那当然是好事，也是一种进步。所幸，在「钓鱼式执法」案件的最终结果裏，我们虽然依稀彷彿还是看到了媒体作为政府喉舌的存在，不过媒体的积极参与最终使得政府迅速明白地处理了事态。我们不得不承认，虽然还谈不上媒体监督的完全胜利，但这终究是一个良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