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萨尔河畔的黄昏, 我俩流浪并歌唱。 伊萨尔河畔的黄昏, 我俩在猎人的梯子上攀登, 并坐在摇摇晃晃的枞树上,看着河流。 河水不停地流淌,浅绿冰冷的水, 在歌声中填充黄昏。 伊萨尔河畔的黄昏, 我俩觅得的给人温暖的野蔷薇, 红红地涌向河面。 闷闷不乐的青蛙在歌唱, 蔷薇的香气使河岸的一侧在薄暮中蒙胧, 我俩的亲吻在蔷薇中相遇, 我俩的脸就是蔷薇。 她是他眼里“全英格兰最出色的女人”。她,三十一岁,三个孩子的母亲,诺丁汉大学教授的妻子,高雅的贵族妇人。 他,身材瘦削,两腿修长,面容白皙的二十六岁青年,一个失业的肺病患者。她在楼梯上不经意地一瞥,被一种用眼睛看不到的莫明深深抓住,此后,三千世界再与她无关,她只跟从他的身影。 身份和阶层的巨大鸿沟,无法容纳两人的身心。私奔,至今都惊世骇俗的事情,发生在二十世纪初的天地里,舆论的压力可想而知。 “女人最大的快乐和满足是在有创造性的男人前进、战斗时和他生活在一起。”她这样回答,直面眼光和吐沫,她选择和他流浪,在欧洲、在美洲、在澳洲、在亚洲,流连湖畔,穿梭谷地,两个追逐晨风落日的异乡人,一齐经历全世界的征战,她也是个惊世骇俗的女人。 青蛙在歌唱,蔷薇在绽放,摆脱文明的束缚,只要四目相投,两唇相合,他和他追寻着乌云后的阳光。 长长的黑枝上,如同红色的宝石 镶在一个东方少女的发丝里, 挂着一串串鲜红的樱桃, 仿佛 每个发卷下殷殷的血滴。 晶莹的樱桃下,三只死鸟横陈,翅膀收拢。 两只白脯画眉,一只黑鹂,三只小蟊贼 地上斑斑血痕。 一个女孩两耳挂着樱桃 倚着草垛朝我笑。 她让我品尝那鲜红的樱桃,可她眼里 有没有泪珠儿?我想知道。 上帝对诗性者一向薄情,待拜伦、雪莱如此;待海子、顾城亦然。 他,父亲是煤矿工人,简单而暴力,只有生存没有教育;仅有在当过小学教师的母亲那里,让他感受到一丝上帝的怜爱,奇异恩典,也让他一生陷入对母亲的爱恋里。 一九一零年,他出版了首部长篇小说《白孔雀》,不久母亲病逝。 一九一三年,他首部重要小说《儿子与情人》问世,文坛轩然大波,板砖和谩骂齐飞,书稿被迫大幅删改,各大图书馆不予收藏。由于她的德裔身份,他受到当局的监视和骚扰,两人生活清贫窘困。 一九一五年,长篇小说《虹》出版即被禁,一千多本首版书在伦敦皇家交易所外被焚烧,烈火追天。 写于一九二八年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未出版就被列为禁书,被英美两国同时禁封,直到六十年代才被他的祖国开禁。 一九二八年他的个人画展也遭到当局搜查和阻挠。 上帝对诗性者也一向慷慨,赋予诗性者最自由的灵魂。 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这个清瘦的男人用文字和世界对抗,拿身躯和血液去承受折磨,身躯和血液可以被禁锢,自由的心灵无人可挡。 如此恩典,她随他一路走过,伴随他直到最后的日子,她触摸他的手,窗外海湾宁静,橄榄树林枝叶繁茂,青茫茫一片。 一生好短,也长,身体是自己的,灵魂也是自己的,愿和心爱的人做最快乐的事,无论是恩典还是劫难,他和她“生活和爱,他们相互给予,相互亏欠,相互厮守。” 深远夜空里,一叶灵舟乘风而驰…… 《不是我,是风—劳伦斯妻子回忆劳伦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