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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华夏惊雷 由Parfaits翻译并首发于澳洲新足迹论坛 中美两国的经济与地缘政治关系，决定了21世纪国际事务的走向。1978年邓小平改变中国的传统马克思主义经济政策，与来年美国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承认（以及对台湾的中华民国正统性的否认）正是此一关系的关键转折点。这一过程与影响是复杂的，但在随后的几十年里，美国的策略与西方大众，精英阶层的思考，一直基于两个基本主张：第一，市场导向的政策，大规模的外国投资，深层次的全球市场互动与国际经济规则的遵守将为中国带来繁荣，而这一繁荣将永久性的改变中国，中国会”和平崛起”，成为国际事务“负责任的利益相关者“与”建设性伙伴“。2001年让中国加入WTO，正是对此一主张的最高尊崇。 第二，中国崛起的温和派认为，随着中国财富的提升，民主化亦会随之提升。偏远乡村的地方选举，必成燎原之势，推向省级，直至国家级。他们认为，自由经济与中产阶级的崛起，与政治自由民主间存在着很强的关联，而中国民主以后，“民主和平论“就会登场，中国将不会争夺区域与全球霸权，世界也将幸免修昔底德陷阱，国际间的冲突，无论是冷的还是热的，都会消退。 但这两种主张都是根本错误的。经济上，加入WTO以后，中国的所作所为和预期完全相反，不但不遵守现有规则，还与之博弈，在这个本应推行自由贸易的机构里成功实现了重商主义；国际间中国窃取知识产权，对外商强制技术转移并加以歧视；经由“一带一路“，推行行贿与债务外交，并在国内继续其计划与指令经济。美国是上述政策的主要目标，欧洲，日本及其它工业国亦然，另有其它受害国无算。此外，与自由市场经济国家不同，中国在商业活动中寻求政治军事利益，通过所谓的私人企业充当军事与情报活动的工具，搞军民融合，并对外国政府与私人机构发动网络攻击。 政治上，中国与民主政体渐行渐远，习近平是后毛时代以来最为强势的领导人，中央政府权力也最为集中，而既然所有独裁者都喜欢揽权，强大无匹的共产党内部因而产生的反对声音，也就不是什么“民主的萌芽”了。而香港市民的遭遇进一步证明了这一点，因为一国两制已是在存亡之间；对维，藏少数民族与天主教，法轮功这类宗教组织的迫害仍在大规模进行，还有社会信用系统对民众评分所描绘的恐怖未来，在美国人民眼中不可能与自由搭边。 同时，就像我加入特朗普团队前，在演讲与文章中反复讲的，中国的军力已经扩充了：拥有世界顶级的网络战进攻系统；500年来首次建立了一支蓝水海军；充实了核武库与弹道导弹，还研究出了载核潜射导弹；开发出反卫星武器，致盲美国太空眼；设计出反介入/区域拒止战略以便把我们的海军赶出亚洲的海岸线；改革并现代化提升解放军的常规战能力等等。观察中国这些年的转变，我相信这些都会严重威胁美国及其全球盟友的战略利益，而奥巴马当局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无所作为。 面对几十年以前犯下的错误，尽管美国觉醒的晚了些，也因此付出了巨量的经济与政治代价，但所幸现在还很来得及。当中国不守“我们的”规矩，以后也不大会遵守成为共识，我们仍可从容应对。为此，一定要让足够多的美国人看清中国挑战的本质并及时行动，只要如此，我们就无需担忧。就像日本海军大将山本五十六在珍珠港事件后说的：“我们的所作所为只是唤醒了一个巨人，而它已是怒不可遏”。 特朗普一定程度上回应了美国对中国的不断担忧，他意识到了强大的经济是军政强权的基础，经济越强，就会有越多军事与情报预算来保护美国的全球利益，并与潜在的区域霸主一争高下。特朗普反复的，明确的说，军事上打败中国的最好办法，就是停止中国损人利己的经济增长，这基本上是正确的。他的这些观点，防止了华盛顿政策圈的分裂，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美国自身对中国问题的争论，但抛开他对中国威胁的不完整认知不谈，真正的问题在于他都做了什么。在这一点上，他的顾问群出现了严重的认知断层，既有熊猫粉派如梅努钦，自由贸易派如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凯文哈塞特，以及库德洛，还有对华鹰派如罗斯，莱特海泽，以及纳瓦罗。 我的职位是最没建树的，因为我想把对华贸易政策置于更宽广的对华战略架构下。我们有一个很响亮的口号，呼唤一个“自由开放的印太”地区（缩写为“FOIP”）。理论上讲，把南亚和东南亚包括进战略环境中来是必要的，它可以显示不是一切都要围着中国转。但只有一张口号贴纸是不够的，我们还得费心的阐释它，避免跟频繁的对华贸易问题牵扯太多。而贸易简单地讲，正是我们接下来要谈的。 —————————————————————————————————————————— 我加入白宫团队之时，对华贸易的全面讨论已经进行了一段时日，特朗普看待贸易与贸易赤字的方式就像看企业报表：贸易赤字代表我们吃亏，贸易盈余就是赚到了便宜，而提高关税能降低进口，增加政府财政收入，肯定比降低强。然而实际上，我也曾自认是其一员的自由商人，一直是看不上这种论调的，只不过透过贸易赤字仍能看出其它一些问题，像是中国就因知识产权盗窃而收获巨量利益，消化之后再反过来以更强的竞争力和被盗企业竞争。更过分的是北京还通过企业补贴降低其国际报价，美国的制造业岗位也因中国和其它发展中国家的低劳动力成本而深受其害。因此贸易赤字更像是症状，而非疾病本身，它能引发关注，无关特朗普是否真能理解。 正值中美互派贸易代表团到对方首都之际，四月中，我上任的第二周，罗斯打电话给我，讨论中国的电信企业中兴。中兴多次违反我们针对伊朗与北韩的制裁，并曾被司法部起诉，正处于刑事同意令的监管下运营。一个法庭任命的监管监督员报告了多起违规，这将导致罗斯对其增收高额罚金，并关闭美国市场。我觉得这只是个法律执行问题，而非贸易问题，假如中兴是美企，我们早把它收拾了，因此没必要因为它是中企而心慈手软。不过，国务院还是担心会冒犯到中国，所以罗斯想问问第二天的商务部声明应该怎么发，我说照常发，他照做了。 几周以后，特朗普不满罗斯的决定，想更改他开出的重罚，而梅努钦立刻附和起来。我当时就惊了，因为这么一来，等于是削弱了罗斯的位置，并赦免了中兴的重罪（后来才知道，特朗普一向如此）。 在宣布美国退出伊朗核协议的几个小时前，特朗普决定给习近平打个电话，他先是抱怨中国的贸易行为非常不公平，并说中国得买更多美国农产品。倒是习先提了中兴的事，而特朗普回应说我们的处置很强硬，甚至过重了，他已指示罗斯给中国通融一下。习回复说如果真的通融了，他就欠了特朗普一个人情，于是特朗普马上说他是看在习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我很震惊，因为此让步一旦做出，就不能更改，而且罗斯还跟我说，中兴已经被重罚压得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就这么便宜了它实在令人费解。这纯粹是基于个人的异想天开与冲动制定的对策。 5月13日星期日，异想天开与冲动再次发作，特朗普发推道： “我和中国的习主席正在合作，让中国的手机企业中兴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运营。此前有太多中国人因之失业了，商务部已接到指示妥善办理。” 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关心起中国的就业了？ 到了周一，我听说纳瓦罗召集了各色人等，准备去总统办公室告诉特朗普，推翻中兴的案子是很糟糕的决定。我当然同意他们的想法，但这么制定政策非常的混乱无序。只可惜，管理当局从一开始就是这么处理贸易问题的。我想通过召开首席委员会的方式恢复秩序，但各经济部门与机构对于由国家安全委员会安排议事流程颇为不满，可以看出以前极少如此。它们都宁愿按现有的方式碰运气，而不是遵循一定的流程。此时能得出的结论是，国际经济政策仍然彻底处于无序状态，只有超人才能改变，同时也需要一位支持此一改变的总统。 实际上，特朗普的最爱是召集一小股人，到总统办公室或罗斯福室去讨论这些复杂，有争议的问题，就相同的问题，没完没了，没有结果的争，甚至朝令夕改，弄得我头疼。就算偶有共识，也不能形成政策决议。比方说，哈塞特手下的经济学家们通过小心地建模，预测了中美贸易冲突爆发后，增加关税对美国的影响几何。他的数据显示，莱特海泽酝酿中对500亿美元中国商品加税的方案对美国有利。特朗普听到后说：“所以他们才会谈判嘛”。中国是否为汇率操纵国是另一个热门话题，纳瓦罗坚持说是，梅努钦则坚持说不是。我和国家安全委员会都想给这类议题设置个合理的流程，但同样失败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特朗普开始表态认为中国操纵了汇率以获利，在11月中跟梅努钦说，“两个月以前我同意你，对你的分析我也没问题，但现在没法同意你了。”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部分争议的起源，是本届政府成立早期，梅努钦就深度介入到贸易谈判中来，而往届政府里，财政部长的谈判角色是远小于美国贸易代表和商务秘书的。他越权办理与法不符不说，他的亲华，急于达成协议的态度也是很危险的，有几次连特朗普也注意到了。5月22号罗斯福室的一次会议中，特朗普几乎对梅努钦喊道，“别当贸易谈判代表了，处理比特币诈骗去吧。”而梅努钦也几乎喊着回应，“你要是不想让我处理贸易，也行，反正你的经济小组肯定能让你称心如意。“但这并不意味着美国贸易代表能重掌大权，因为特朗普也损过莱特海泽：”你可一个协议也没达成呢！“ 不过，你要是看过特朗普5月14号的推文，你就知道流程什么的根本算不了什么了： “中国的大型手机厂商中兴，刚刚从美国企业采购了海量的零部件。这是仍在谈判中的中美贸易协议的缩影，也是我和习主席私人交情的体现。“ 这算什么？居然把法律执行层面的事和贸易协议挂钩，还扯起他和习的“私人交情“。对于习来说，无论什么程度的私交都不会妨碍他促进中国的国家利益，俄国的普京也是如此。我觉得特朗普并不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说特朗普与习如何如何。他这套公私不分，还会在其它无数个场景中反复出现。 5月16日，特朗普又开炮了：“华盛顿邮报与CNN总爱散布些关于美中贸易谈判的谣言。关于中兴的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它只是更大协议的一部分。我国每年都因中国损失几千亿美元...”这种不断把中兴和贸易问题挂钩的行为不但给给商务部，也给司法部带来了困扰，后者此时仍负监督中兴业务之责。特朗普当时和检察总长谈过几次，但没采纳他的建议。相反地，他亲自动笔给习写了几封信，令到白宫法律顾问们忧心忡忡。这会儿特朗普只想罚中兴十亿美元，尽管听起来很多，但和商务部最初令其彻底关张比起来可谓九牛一毛，也比中兴因同意令而交的第一笔罚款要小些。最后在六月，罗斯于总统办公室重压下谈出的协定终于出炉，理论上中兴会有独立的董事会，监督也将继续。大部分商务观察家们认为，特朗普给中兴的不是缓刑，而是生命的新契机。而我们得到了什么回报？呵呵。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