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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玛丽李 青春是美丽的，有时是丑陋的 青春是激情的，有时是麻木的 青春是火热的，有时是冷酷的 青春是浪漫的，有时是世故的 青春是叛逆的，有时是奴性的 青春是爱欲的，有时是仇恨的 青春是无悔的，有时是应该悔悟的 青春是难忘的，有时，她、他、他们 对曾经真实的自己 失去记忆........ ---摘⾃玛丽李的微信朋友圈 1 .当玛丽李⾛出悉尼市中⼼，州议会⼤厅的时候，她情绪⼗分复杂。她揣着那个奖品盒，是新南威尔⼠州长颁发给她的，表彰她作为⼀名义⼯，对社会对社区做出的贡献。其实会议还没有散，正是⾹槟、红酒、甜点、冰激凌，典型的英格兰式上午茶的⾼潮时刻。她提前退席，严格地说，她是从⼤厅⾥⾯逃跑出来的。逃出⼤门，跑下台阶，⾛进南太平洋秋天透明的光照⾥，沿着海德公园⼤道，迎⾯是圣玛丽⼤教堂准时的沉稳的钟响，回过头去看，没有记者们的尾随，她松了⼀⼜⽓。 这是多少⼈求之不得的机遇。什么叫社会成功⼈⼠？对于⼀个亚裔移民，什么叫融⼊主流社会？这不就是个例⼦吗？各⼤新闻媒体都来了，悉尼晨锋报、第七频道的私⼈电视台、ABC 澳洲国家电视台新闻 24 ⼩时栏⽬，只要露⼀个脸⼉，⼀个普普通通的义⼯，就⽴刻成为新闻⼈物，⾛到⼤街上都能被⼈认出来。 可是她跑了，她就是被记者们的话筒、摄像机、闪光灯吓跑的。 玛丽李，听名字就是⼀位亚裔⼥⼠，看长相做派，和英语的⼜⾳，也不难判断，她是⼀位华裔。她是⼗个获奖者⾥，唯⼀的亚裔。记者们对她很感兴趣，迎着她就⾛了上去，可以说是包围了上去。作为新闻⼈物，⼈们通常说的电视明星，她既不年轻也不漂亮。⼈已过中年，五短⾝材，已有发胖的迹象，表情⽊然的脸上，因为⼀副⿊框眼镜，遮掩了成熟内涵的东⽅⼥性本该具有的初秋般的明丽和柔和。⾐着仍是她做义⼯时的套装，虽⼲净整洁，却使镜头画⾯缺少艺术美感。 可是媒体的记者们盯着她不放，不断发问，充满了好奇⼼。这⾥受到表彰的⼈物都很杰出，有森林消防员，在⼀次蓝⼭森林⼤⽕中，⼀⼈救了⼗多个⼈的性命。还有⼀个退休的⽼飞⾏员，⽤私⼈直升飞机，义务在海边巡逻，抢救遇难的冲浪者。 还有⼀位⽩发⽼妇，⼈们都叫她杰森太太。她是⼀位⾮政府组织 NGO 的发起⼈，是⼀位年迈的母亲，她的⼥⼉在被快艇拖着做滑⽔运动时失踪了，⼈们只找回来⼀只滑板，还发现海边岩⽯上有⼈挣扎着向上攀爬的痕迹，⼈却始终没被找到。这位母亲度过了⼈⽣中的⼼碎的时刻，终于站起来，成⽴了她的团体“当你需要的时候”。她们帮助过的⼈，太多了，有在车祸中、癌症中、巴厘岛爆炸之类的恐怖袭击中失去了亲⼈的⼈们。悉尼⼀个⾼中⼥孩⼉去泰国旅游时，被野⽣⼤象踩死，可以想象，她的母亲如果没有这个 NGO 的帮助，没有⼈给予感情上的温暖，⼼理上的疏导，她将忍受怎样的苦痛。她是不是能挨得过去？ 所以，玛丽李实在不愿在这么多⼈⾯前，谈论⾃⼰。她认为，她的所做所为，不过是尽⼀个护理⼈员的责任⼼，她在医院危重病房、养⽼院、残疾⼈康复中⼼、精神病治疗中⼼，做着她的医务护理员的⼯作。仅此⽽已，有什么可对媒体唠叨的呢？ 但是，玛丽李⼥⼠，您做的⼯作都是义⼯。就是说没有报酬。⽽且，做了25 年啊。 什么原因让您坚持了 25 年？ 您移民澳洲 28 年，就做了 25 年的义⼯。 可以谈谈吗？您是怎么想的？ 记者们的发问，使她⼼慌，害羞，语塞，被追问得⼀时慌乱，把杯⼦⾥的红酒，撒到了⾃⼰⽩衬衫的胸襟上。 对不起，我需要出去清理⼀下个⼈卫⽣。 她指了指⾐襟上的红酒渍。众⼈笑了，友好地放过了她。她也就顺理成章地从卫⽣间溜出了州议会⼤厅，来到了⼤街上。 悉尼的这个街区，很有名⽓，是殖民时期早期移民从英格兰的伦敦⽼家，带过来的传统，各阶层的居民喜欢聚在⼀个公园⾥，辩论问题，名字也没改，仍叫海德公园。悉尼的海德公园，如今成了旅游客们的观光景点，来⾃世界各地的，不同肤⾊的游⼈，在这⾥体会⼀个民族的优长之处：所有的国民百姓，没有财产，没有爵位头衔也可以的，可以在星期天的早上，在花树繁茂阳光妩媚的绿荫草坪上，像昔⽇的王公⼤⾂，像今天的名流政客⼀样地争吵，议论，讽刺，调侃，那些属于居民家庭⽣活之外的国家事务，甚⾄国际事务。 静静地坐在咖啡馆的⾓落⾥，或是坐在花坛、喷⽔池旁边的⽊椅上，或者趴在海鸟穿梭的草地上，观察过往的⾏⼈，你会发现，这⾥是个国际性的⼈种展览馆。 ⽤不着耗费多少想象⼒，只要你有着符合⼈性的同理⼼，你会在这些并没有向你表述过⾃⼰的游⼈⾝影背后，看见他们独具特⾊的故事，⼈⼈都有。没有没有故事的⼈。 就说那个⿊肤⾊的⽼⼈吧，⼀看就是个⾮洲裔。此刻他温⽂尔雅地闭⽬养神，晒着太阳，⾯含微笑，他是⼀名语⾔学校的退休英语教师。从年轻时候起，他就是海德公园的常客。他的成就辉煌的⼀次讲演是，站出来替亚裔移民辩护。⼀位⽩⼈说：应该让亚洲⼈回到他们的亚洲去。他把两⼿扣成了喇叭形状，冲那个傲慢⽩⼈⾼呼：请问，先⽣，你从哪⾥来？对⽅答⽈：我从北欧来。哦，对不起，你为什么不回到你的北欧去呢？他赢得了⼀⽚欢呼喝彩，把那天的辩论推向⾼潮。此刻他是不是仍在回忆中，很是陶醉呢？ ⼀位西亚⼥青年，坐在婴⼉车旁边。严实包裹的头⼱和阿拉伯式袍裙，说明了她的信仰。没有⼈觉着她恐怖，因为她从⼩车⾥抱出了⼀个婴⼉，她在那个⼩脸蛋上亲了⼀⼜：怀抱婴⼉的母亲，永远是和平的象征。 ⼀对年轻⼥⼠，搂抱着在草地上接吻。⼀位⾦发碧眼，她爷爷的爷爷是菲利普总督第⼀艘移民船上的囚犯；⼀位红棕头发红棕⽪肤，她的故事更离奇，很可能是拉美神秘消失的印加帝国公主后裔。她们是性伴侣？还是夫妻？没⼈去追究她们的关系。对于私⼈的，不同于社会常规的出格故事，悉尼⼈多报以宽容的态度。 还有那位男青年，⼀边呷着浓⿊的咖啡，⼀边⽤灵活的指头，敲打笔记本电脑的键盘，还不時地盯着过往⾏⼈观察，思索，冥想。他是想探索⼈们公开⾝份背后的故事？他在写⼩说？他是现代的，悉尼街头的左拉？ 这个时候，我们的主⼈公玛丽李出现了。⼈⼈都有故事，当然没⼈特意地注意她。⼀个平淡⽆奇的亚裔⼥⼦，静悄悄地在棕榈阔叶树下⼀坐，望着喷⽔池的⽔雾发呆。 当圣玛丽⼤教堂的尖塔钟楼⾥，钟声再⼀次敲响的时候，谁也没有在她表情⽊然的脸上，发现她⼼底的震动。有⼀种说法，说东⽅⼈不善表达，不外露，内向，通俗的⽐喻像暧⽔瓶。由玛丽李⼥⼠的性情来看，这⽐喻还真挺恰当。 她逃过了记者们的追问，坐在棕榈树下，静听教堂的钟响。她把⼼底的波澜，说给⾃⼰听： 你是怎么想的？什么原因，你坚持不懈地做了⼆⼗五年义⼯？通常的回答都是：回报社会。真正的私密的原因，我没有和任何⼈交流过。我说出了我真实的故事，也许没⼈相信。 为什么？为什么？ 哎，为了让我的先⽣灵魂安息。更为了我⾃⼰，为了⾃我安慰。 你，何以这么神经紧张，你到底做了什么呢？你应该去看⼼理医⽣。 我？你们信吗？在我⼗三岁的时候，刚上初中的时候，我和我的同学们，我们⼀起，打死了我们的⽼师........。 悠闲漫步的游⼈，⽤他们坦诚的注视，甜蜜的微笑，不设防的表情举⽌，告诉她：⼗三岁，不可能，你说的不会是真的。你是想象⼒太丰富了吧，以为⾃⼰是部侦探⼩说的主⼈公。那⼀定是你虚构的故事。不合情理的虚构，就是瞎编。 她⼼⾥的声⾳在说：我就知道，说了你们也不信。 （未完待续）欢迎评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