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单行道年华－－贾平凹和<废都>

妖花痴艳

废都》出版于1993年6月，同年在《十月》杂志和《中国青年报》刊登和连载。出版前，它就被一些小报“广而告之”地宣称为“当代的《金瓶梅》”。正式印刷48万册，如果加上各种盗版发行量起码在1500万册以上。半年后，被国家新闻出版署宣布为“禁书”，作了严肃的处理：出版社被罚款，编辑受处分，作者贾平凹也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读《废都》是近几天的事情。读时，它早已经远离了当年的是非。贾平凹也早已经摆脱了“流氓作家”的头衔。每捧起这本40几万字的禁书，我时时记起贾平凹的那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书也一样。我翻书的手忍不住一阵颤抖。我始终相信人世间有一种宿命，那就是历经苦难和伤痛之后，总会散发挺立向前的气魄和光辉，就像乌云背后的太阳一样。我留意到了在当年各种毁誉共生、以毁为主的评论中，北大泰斗季节羡林留下的一句话：我相信20年之后，《废都》一定会大放光芒，百年之后它就是历史上的《红楼梦》和《金瓶梅》。
　　　　　　　　　　　　　　　　　

心里很为贾平凹鸣冤和自豪。
　　　　　　　　　　　　　　　　　

相信很多人都一样。看见页面上标注的“此处作者删去XX字”的框框时，定会翩翩联想。但是如果用现在的眼光去衡量去凝望书中的色情描写，比起时下的所谓艺术或文学里所渲染的胴体，简直如小菜一碟。在这个汤加丽又传出裸体写真，木子美式的身体写作风行，甚至连成都美院的学生也用裸体排出@形状的年代，“性”的意义拥有了太多花枝展的诱人色彩。2002年，慕容雪村的《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从网络到风靡现实，里面的色情描写随处可见。在此书之前，作者并未名动天下，他在榕树下写的《李太白传奇》；《西门庆：我和潘金莲不得不说的故事》等等文章无不贩卖色情，演绎一段段三级片般的镜头，赚取了一大把成名的门票。放开文字不说，在网络搜索词汇中，“性”永远都是前3名的字眼，它如一杯杯用不尽的茶水，不断泽润着路人的干涸而燥热的心灵和思绪。有一个成语叫“饮鸩止渴”，我一直没舍得用。
　　　　　　　　　　　　　　　　　

回到《废都》。
　　　　　　　　　　　　　　　　　

《废都》的“废”是“颓废”。“都”即都城。在颓废的都城里颓废地生活，在放荡和细琐的故事背后蕴藏着一股强大和深刻的文化失望。完全可以把“性”当成一种掩饰，然后再一声伤感悠扬的叹喟，把嬉笑怒骂撒向众人的街谈巷议。《废都》里作者不厌其烦地详述每次性行为的过程，从正常的性交到变态的口交；从真实的性到不真实的意淫，一次又一次地扩展人物的私人领域和读者的想象空间，一次又一次地抖落满身的浮华和满心的颓废。或许在书里，性已经不是道德不是美感，性与美有一半已经对立，还有一半任由人评说和争论。1992年10月，麦当娜的《性。幻想。写真集》与唱片专辑《性爱宝典》同步发行。这天是星期二，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就像当年听到珍珠港事件的发生一样震动。麦当娜也自称：她这样做是为了改变人们对性的错误态度。还自称自己是一个性革命者，只有脱光衣服才感到自在。我们可以把她的初衷理解为对当代虚伪的审美文化现状的反叛。1993年6月，《废都》降临人间，一样引起轰动，只是命运不同。
　　　　　　　　　　　　　　　　　

很想知道两种结局。把《废都》里面的框框全部填满或是把书里的黄色色素全部抽空。《废都》会成什么样子？庄之蝶会是百分之百的西门庆的翻版吗？书中的文化氛围会变得更加浓郁吗？我不知道答案。我曾经一遍又一遍地推测作者文字叙述背后的动机。是一种单纯的心灵躁闷的发泄抑或是一种复杂的精神堕落的告白？从艺术的角度看，某种生命的本真的还原，依赖于具有强大的视觉冲击力的描写。从文学的侧面上看，社会的错综和丑陋的一面，需要更生动更细致的证据式的述说。艺术和文学之间有一个度，露骨和含蓄的差别，美感与龌龊的距离，就靠作者对那一个度字的把握。如果一味地重复和渲染，一味地铺陈和泛滥，就会倒了读者的胃口，也会喧宾夺主地改变作者试图追求和探索的主题。
　　　　　　　　　　　　　　　　　

还好，贾平凹用了框框，使得性爱的画面变得残缺。就是这一种残缺，才能更自然地让人物和思想主题和谐过渡，才能更完美地让故事与社会背景水乳交融。我相信那是一种率真而富有胆识的创造，用精神还俗的方式，用非理性的态度，在90年代道德桎梏里横空出世。
　　　　　　　　　　　　　　　　　

安妮宝贝说，只要你以相同的姿势阅读。是的，相同的姿势。我讨厌变相地扩大和篡改作者的本意去舍取文字，去臆造另外一个包罗万象的空间。书有自己的命运。这个命运作者自己也无法掌握。贾平凹为写《废都》侵注的心血，就像当年路遥写《平凡的世界》一样，只是前者远没有后者风光和体面。《平凡的世界》获得矛盾文学奖，《废都》则在一片争议声中黯然收场，贾平凹背负着当代“兰陵笑笑生”的名声，在西门庆和潘金莲的影子里默默叹息。
　　　　　　　　　　　　　　　　　

都是因为“性”。文学里的性总是不可以太张扬太透明，不然总是不雅，总是会让世人诟病。但是我总是相信，在《废都》有关性爱的笔墨里，流动着一朵光亮明艳的火焰，流动着一滴辛酸落寞的血液，作者内心最深处灵魂在黑暗中如飞娥般对着明艳的火焰旋旋绕转，激动并快乐着，可一不小心，却烧毁在那一朵诱人的火光里。
　　　　　　　　　　　　　　　　　
　　　　　　　　　　　　　　　　　
　　　　　　　　　　　　　　　　　

附：作者在《废都》后记里的最后2段话：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我终于写完了全书的最后一个字。
　　　　　　　　　　　　　　　　　

对我来说，多事的一九九二年终于让我写完了，我不知道新的一年里我将会如何生活，我也不知道这部苦难之作命运又是怎样。从大年的三十到正月的十五，我每日回坐在书桌前目注着那四十万字的书稿，我不愿动手翻开一页。这一部比我以前的作品更优秀呢？还是情况更糟？是完成了一桩夙命呢，还是上苍的一场戏弄？一切都是茫然，茫然如我不知道生前为何物所变，死后又变何物。我便在未作全书最后一次润色工作之前写下这篇短文，目的是让我记住这本书里带给我的无法向人说清的苦难，记住在生命的苦难中又唯一能安妥我破碎了灵魂的这本书。

[ Last edited by sail on 2005-9-13 at 12:37 PM ]

astina

虽然我个人对这个作家不太欣赏,也很不喜欢废都这本书,但是还是为原创作品喝彩

会飞的马

妖花出现的时机，似乎有些令人玩味啊～～～呵呵

sail

妖花好久不见了，字体太大了，我修改了一下

Esmay

坦白说俺真没看出废都能有和红楼梦媲美的能耐，季大师这是怎么了？
当然了，俺的欣赏水平有限，对阳春白雪的东东基本就是雾里看花。

但，还是纳闷啊纳闷！！！

NT

我看废都时它还没被禁，在那以前对贾平凹没太多好感也没太多恶感（当时我在西安上学，他还到我们学校来做过讲座），看过废都后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文人已经完蛋了，写来写去就是写西安（书里的西京）城里一个狭隘的文人圈子里的一点鸡毛蒜皮的琐事，通篇的主线就是庄之蝶和几个女人的淫乱史，拿它当黄色小说看都嫌不够劲，动辙以下删去XX字，说它是摭羞布还不如说是噱头，哗众取宠的伎俩。

要我来评价废都，的确就是一个废字，倒不是颓废的废，(若真是颓废如张爱玲，又有她的动人之处。) 废都的废，就是一个废品收购站的废，没有时代特征，没有精神力量，没有故事，没有逻辑，当局禁了它，真是给它贴了金，要不，到如今不信还会有人看它。

看过平凡的世界的人应该都知道，平凡的世界讲的是人间疾苦，讲的是奋斗不息，讲的是真挚情感，反应了特定的历史背景，刻划细腻，风格大气，让人心潮起伏，掩卷难平，真正是路遥泣血之作，在深度和广度上都比废都不知高明几个数量级，拿废都和平凡的世界比，就不知说什么好了。

看了这篇文章，不禁想起上大学时很时兴辩论赛，有一次不知什么土人出的辩论题目，说围城，不幸被分在反方，向来不肯认输的我立马缴械投降，好就是好，昧着良心说不好也说不出来哪不好，反过来说，不好就是不好，“在放荡和细琐的故事背后蕴藏着一股强大和深刻的文化失望”，我实在难以苟同。

[ Last edited by NT on 2005-9-14 at 09:49 AM ]

可达鸭

呵呵，来瞎凑热闹了。因为俺说不出什么道道来

Esmay

NT  在 2005-9-13 20:39 发表:

我看废都时它还没被禁，在那以前对贾平凹没太多好感也没太多恶感（当时我在西安上学，他还到我们学校来做过讲座），看过废都后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文人已经完蛋了，写来写去就是写西安（书里的西京）城里一个小小的 ...

  鼓掌！加分！

[ Last edited by Esmay on 2005-9-13 at 10:38 PM ]

NT

一时气恼，话说得重了，发言我改了，为我的尖酸刻薄向MM道歉了。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MM喜欢，无可厚非。我不喜欢，不吐不快，也请MM不要介怀。

melbren

原创不易，加分予以鼓励。

读小说，要顾及其当时的历史环境。2002年《废都》发表的时候，和现在习惯于身体写作的女“作家”及铺天盖地的网络色情“文学“的环境是不可同日而语的。那时候，他这“以下删除XXX字”，吸引了大量的眼球，当然也为他带来了大量的名声和财富。

贾平凹写性，我从来都觉得是为性而性。从来没感觉到美感，西北作家应有的粗犷的美感。看他的小说，总体的印象就是灰暗和猥琐。也许贾平凹本人的内心就是灰暗和猥琐吧。

不同的人对同一部小说会有不同的看法（不然的话，这世界将多么乏味）。随便说上两句而已。

melbren

NT  在 2005-9-14 09:54 AM 发表:

一时气恼，话说得重了，发言我改了，为我的尖酸刻薄向MM道歉了。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MM喜欢，无可厚非。我不喜欢，不吐不快，也请MM不要介怀。

本不用改的。。。NT就是NT，一改就成了NS了。。。

飞儿

astina  在 2005-9-13 10:29 AM 发表:

虽然我个人对这个作家不太欣赏,也很不喜欢废都这本书,但是还是为原创作品喝彩

基本同感！
读过一点贾早期的散文，还是很纯真的。
但很多人是经不起出名的。

FEI都这本书，基本上乏善可陈，总之偶读了后感觉很不舒服，不知所谓。
即使书中争议最大的性描写部分，据说很多情节都是抄袭中国古代的色情作品，还装腔作势省略多少字，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NT

老墨说得好，灰暗和猥琐，正是对此人次作恰如其分的描述，年前贾推出画展，一样的灰暗和猥琐，可惜中国没有分级制度，居然有人带小孩子去看，都不知会对那可怜小孩的心理造成什么阴影。

astina

NT  在 2005-9-14 10:11 AM 发表:

老墨说得好，灰暗和猥琐，正是对此人次作恰如其分的描述，年前贾推出画展，一样的灰暗和猥琐，可惜中国没有分级制度，居然有人带小孩子去看，都不知会对那可怜小孩的心理造成什么阴影。

他还会画画?孤陋寡闻了

NT

专画毫无美感可言的性交场面，画技纯属不入流。不如木子美之流裸体写真来的直接。

[ Last edited by NT on 2005-9-14 at 10:22 AM ]

飞儿

NT  在 2005-9-14 09:49 AM 发表:

我看废都时它还没被禁，在那以前对贾平凹没太多好感也没太多恶感（当时我在西安上学，他还到我们学校来做过讲座），看过废都后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文人已经完蛋了，写来写去就是写西安（书里的西京）城里一个狭隘的 ...

偶也很喜欢平凡的世界，非常感动。

所谓“我手写我心”，一个人的作品再真实不过的反映了作者的内心世界。

[ Last edited by 飞儿 on 2005-9-14 at 11:21 AM ]

飞儿

NT  在 2005-9-14 10:22 AM 发表:

专画毫无美感可言的性交场面，画技纯属不入流。不如木子美之流裸体写真来的直接。

感叹一句：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介意出丑？有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出丑？

是长期以来的社会压抑造成的乎？

NT

飞儿MM，这和社会压抑无关，完全是利益驱使。

astina

NT  在 2005-9-14 11:18 AM 发表:

飞儿MM，这和社会压抑无关，完全是利益驱使。

我觉得是利益驱使+社会道德水平的沦落,笑贫不笑娼

飞儿

NT  在 2005-9-14 11:18 AM 发表:

飞儿MM，这和社会压抑无关，完全是利益驱使。

但出名赚钱的途径是很多的吧，非要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

大约这些人除此之外也别无良策了。

小米

最近看过他的秦腔， 还真不错。

短腿小鳄鱼

喜欢平凡的世界，喜欢路遥的作品，喜欢和他同一时代的作家的作品！
废都在我看来真的很废，连看完的兴致都没有！可能是欣赏不了那样的作品！

kiddyzheng

晕死～ 跟帖的都是什么人啊，专门和LZ唱反调的

凡戈

我觉得《废都》挺好看的，《浮躁》和《腊月·正月》《小月前本》《鸡窝洼人家》，都还不错。
不过和那时同样在性描写方面有很大争议的另一本书《白鹿原》（陈忠实），我更爱看后者，它着重描写农村的乡土文化，道德价值观的变迁（从辛亥革命，国共合作，大革命，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其中有描写到地主和佃农的淳朴友谊，很令人感动。

最近刚开始听 李也默 演播的《平凡的世界》，正是我最喜欢看（听）的那类书.

[ 本帖最后由 凡戈 于 2007-7-24 12:16 编辑 ]

mileswei2006

上学时候，弄来一本看看。文笔不错的，内容不如成人文学。当时很失望地。

现在没兴致看这样的文字。

典

我记得 里边 那西京城里收破烂的老头唱的谣儿：
一类人是公仆，高高在上享清福；
二类人作官倒，投机倒把有人保；
三类人搞承包，吃喝嫖赌全报销；
四类人来租赁，坐在家里拿利润；
五类人大盖帽，吃了原告吃被告；
六类人手术刀，腰里揣满红纸包；
七类人当演员，扭扭屁股就赚钱；
八类人搞宣传，隔三岔五解个馋；
九类人为教员，山珍海味认不全；
十类人主人翁，老老实实学雷锋。

wlm2001

当时3本书,废都,白鹿原,和最后一个匈奴.

典

满纸荒唐言，一把心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bulaohu

原帖由 NT 于 2005-9-14 09:49 发表
我看废都时它还没被禁，在那以前对贾平凹没太多好感也没太多恶感（当时我在西安上学，他还到我们学校来做过讲座），看过废都后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文人已经完蛋了，写来写去就是写西安（书里的西京）城里一个狭隘的 ...

平凡的世界。。。这些年来，再也没有读到过那样让人心潮澎湃的作品了。。。不知道路遥是怎么样写出来这部小说的，难道真的像有些人说的，他是蘸着自己的血和泪写出来的？

elmbh

大学的时候才读平凡的世界, 是真实欲罢不能，熬夜一晚两天搞定，怛点的蜡烛差点把床被烧了~~

不过当时的激情散去，留下的东西却不多。过于理想主义而与生活脱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