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 话 西 厢

leeshine

一

众所周知，元代王实甫以一部《西厢记》“天下夺魁”，从此，崔张爱情千古流芳。

应该不需要再重复这个家喻户晓的爱情故事了吧，张生的轻狂洒脱，莺莺的美貌绝伦，红娘的机智热情，为古今中外的多少才子佳人平添了几许浪漫情愫。眉目传情，红袖添香，倾国倾城貌，多病多愁身，可谓风光旖旎，悱恻缠绵。

爱情，原本就是需要如此的刺激和心跳。

但是，我们在为这个故事感慨万千的同时，我们没有忘记对它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的追本溯源一番。所以，我们知道还有《西厢记诸宫调》；所以，我们知道还有《莺莺传》。

不应该忽略那个故事的，那个由唐代著名诗人元稹作于贞元末的故事，那是第一篇完全不涉及神怪情节，纯粹写人世男女之情的传奇。短短三千余字，却不得不让人申发开去，浮想联翩。董解元成功了，他不但改变了故事的最终结局，而且把它扩张到五万余字作品，大大丰富了原作的情节；王实甫也成功了，他增加了剧情的紧张性和吸引力，还有优美而极富表现力的语言，使他的西厢记成为一部精致的典范之作。

是的，至此，我们应该看出那个故事的重要性了吧。因为短小，因为浓缩，因为精炼，所以给后世留下了多少想象的余地，当然，这个后世包括你,也包括我。

谈谈我的西厢构想吧，在这个月淡风轻的夜晚，念着美丽的《莺莺传》，，想着那个风流的唐代才子，写着，写着我自己的故事……

或者，也有可能流传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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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应该记得莺莺那两首诗吧。“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

很好的诗，应景应时而且应情，由此可见，莺莺首先应该是一个才女，而且美貌是免不了的：“常服瘁容，不加新饰，垂环接黛，双脸销红而已。颜色艳异，光辉动人。”初见的感觉应该是一见钟情吧，那是对于张生而言的。而且，莺莺的家里也是颇为殷实的，这样的美女加才女，怎会不让男子怦然心动？

温茂的张生，怀着心中对女子的忐忑，初涉情场。应该看得出，他的手法是不甚高明的，只不过是偶尔的机缘巧合，才让他有机会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对于他，莺莺是感激的，一开始，却没有，爱情。

郑氏所设的答谢宴上：一个是目不转睛，一个是目不斜视；一个是欲念千千万，一个是理智万万千；一个是惊为天人，一个心静如水……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吧，张生的心扉被猛然的撞开，就是那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的感觉。梦中的人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是有一点措手不及的吧。相比之下，莺莺则淡然很多，并不是心中要的那一个，和梦中的感觉原本是有如此大的出入，何需牵肠？何需萦怀？

但是，我们无法遗忘红娘，那个在文中若隐若现却实在是举足轻重的角色。她在莺莺之后出场，当张生向她“道其衷”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惊沮，懊而奔”，但奇怪的是第二天她又来了，这次她采取的是主动出击，主动给张生出主意，前后态度判若两人。我认为这样的做法并不难理解：红娘极有可能在设宴之前就已见过张生，并属意于他；当张生在宴间为莺莺的美貌神魂颠倒时，红娘的心里实际上是难言的复杂；当张生宴后真的上前和她说话并道出来意后，红娘惊恐而沮丧，懊恼并逃奔了。不是吗？但红娘毕竟只是小家碧玉，有一点点心计一点点勇气，没有太多的顾忌和思量，所以有了第二天的一幕。

张生急急道出心中事，红娘侧耳自且听。以诗乱之的方法是红娘出的，中肯而一针见血。她明白莺莺心中最软弱的部位所在。红娘看着张生，流露的是无尽的爱怜，自己所爱的男人，她只有唯一的选择：顺从。尽管红娘实在不能算是一个柔顺的女子，但此刻，她只有弃械投降。

开始使出浑身解数积极奔走。当红娘手持张生那二首春词，那几夜，没人知道她对莺莺说了什么，或者煽情或者挑逗，都不得而知。莺莺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她的心地开阔而磊落。红娘一定会说张生的诸般好处，甚至还有他的无尽相思。莺莺姑枉听之，偶尔也会淡淡一笑。红娘心中是为张生不平的，但也只是放在心里而不敢溢于言表。她还有最后的王牌，就是那二首词。

果然，莺莺动容了。气恼羞愧之余复词一首，只是想当面说清利害关系，当面说清罢了，何必掩饰？何必躲藏？红娘接词却大喜，不识字的她只是给了心上人一个交待，当她说出那句“崔所命也”的时候，眼睛里，一定是含着泪的；心里，一定是滴着血的。这样的交待，只是，苦了自己。

张生如约而至，“端服俨容”的莺莺正气凛然，一顿数落后翻然而逝，留给张生一个美丽的惊鸿倩影，可望而不可及。他绝望了，听着自己心中女神，尽管是拒绝，是数落，是教训，也有“人间哪得几会闻”的的感慨吧。

至此，一切线索都清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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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后来事态发展可谓急转直下：“红娘捧崔氏而至”，有“斜月晶莹，幽辉半床”，更重要的是莺莺的表现“娇啼婉转”，前后根本判若两人。

幻想一下那“数夕”间发生了什么吧，必定是有重大的变故：郑氏病重，恰时上又下旨招民间女子入宫待选，郑氏深知那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却是一意孤行的。红娘得知此讯，急告莺莺，是存了一份私心的哦！毕竟坐等白头的岁月并不好过。无奈之余，也是受了红娘的唆使吧，莺莺自荐枕席。

去长安吧！长安是个好地方，花花世界，纵没有灯红酒绿，也有纸醉金迷。临行前，莺莺的难舍溢于言表，红娘的别情只能压在心底。红娘强颜欢笑着,安慰着莺莺，心底的酸楚又有谁人知晓？“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湘妃竹上的斑点种种，应该有属于娥皇也有属于女英的吧。张生的心并不迟钝，毕竟三妻四妾的事例数不胜数。“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红娘的付出是无怨无悔，不计任何回报的。她只是想在张生的生命里留下一个痕迹，轻轻的，却无可磨灭。

张生走了，带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份回忆走了。待到他再来时，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莺莺是冷漠的，因为她已经对张生和红娘之间略有耳闻；红娘也回避着，回避着心爱的人，也是回避着自己心中的谴责。张生毫不知情，依然混迹于二女之间，“求索再三”，“以文挑之”，然而，终不可见。

二度西去，张生肯定问过红娘个中缘由，应该是“执手相看泪眼”吧！“从别后，忆相逢，几会魂梦与君同？”这是红娘的心声，但何尝不是张生的，只是两者所付出的对象，不尽相同。聪慧而敏感的莺莺，或者她也爱过，在她曲意迎逢的那一刻；或者她也希望厮守的，在那段“朝隐而出，暮隐而入”的日子里，但是，她的爱注定没有红娘来的直接和赤露，所以，当红娘可以和张生面对面交谈的同时，她只能寄情于素琴。“始乱之，终弃之”是早已预见的悲剧吧。

“文战不胜，遂止于京”。这段日子里，莺莺和张生有过鱼雁往来，也许只是淡淡的问候和关怀，但这对于矜持的莺莺，已经是极大的让步。她和红娘必定有过一番彻夜长谈，在张生离开的那段日子里，原本的主仆之情掺进了一点点杂质：猜忌，妒忌，和怀疑……这样的空气蔓延在两个人之间，红娘是心痛而无奈的，思念的强烈是尤胜于莺莺的，但莺莺一直是她心中最崇敬最仰慕的女性。她从心底里不愿意背叛莺莺，但她又深爱张生。这样的情形终于给郑氏发现，郑氏认为有辱家门清白而逼红娘削发为尼。应该会有临别前壮烈而凄美的一笑：红娘告诉莺莺她心底全部的感情，并交出玉环一枚，花胜一盒，口脂五寸，嘱莺莺交付张生表其素心一片。在接过的那一刻，莺莺对红娘的心绪，全然明瞭。

所以有了那份暧昧的信，莺莺在写的时候，，在交托那些信物的时候，其实是不自觉的运用了两个人的口吻，代表红娘也代表自己，因此就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张生看到就明白了，明白红娘已遁空门，明白莺莺也即将离他而去，他的心再一次受到重创。挫败感在他的心头已经堆积到了顶峰，他出示了那封信，只是想以次来证明自己。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在同一时刻里失去，张生也是可悲而可怜的。至于他后来在朋友中发表的那一通关于尤物的评论，充其量只能算作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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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可曾来入梦？

张生娶；莺莺嫁；红娘青灯古佛伴一生。

某年某月某一天，张生旧地重游，寻访红娘。事有凑巧，莺莺也来看望红娘，六目相对的尴尬，莺莺绝尘而去，剩红娘和张生相顾无言，却也没有泪千行。只是淡淡一笑，在两者之间，以足够。张生向红娘询问莺莺近况，红娘取出小笺一张，说是小姐从前无意中留下的，即词一首：“自从消瘦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不为旁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

张生见之心惊，急追莺莺，莺莺不复多言，只手书一章以谢绝。张生无奈离去。

…………


我是喜欢悲剧的。所以对王实甫那套才子佳人的路子是在不甚赞赏。月有阴情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普天之下，哪里会有那许多的破镜重圆？那里会有那许多的终成眷属？充其量不过是作家们美好的愿望罢了。但王西厢的词藻极美，这却是无可否认的，现代，已不可能有如此美的意境了。

自古关于丫鬟的传说实为不少，像晴雯，小青，当然也包括红娘。二女共伺一夫的例子并不少见，但是，真正的爱情是不该有杂质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我幻想这样一个悲剧，或许，悲剧才感人吧！

pisces

leeshine和老李一中一洋,都是雅人!

leeshine

还是你对我好，其他人都没兴趣的。。郁闷！

pisces

leeshine  在 2005-1-4 08:09 PM 发表:

还是你对我好，其他人都没兴趣的。。郁闷！

他们都是俗人,嘿嘿.....虽然偶也看得晕晕

sail

等俺忙完了年终结帐，再来和你理论

leo

我确实看着晕，从小到大都晕。

leeshine

sail  在 2005-1-4 08:28 PM 发表:

等俺忙完了年终结帐，再来和你理论

等jj出招~

purpleme

不错，不过看的真有点晕！

澳洲的心灵

虽然知道这个故事，但经过LZ的美妙文笔道来，更明白了点。。
试想LZ当初写这篇文章的心情，会不会与蔡琴演唱的《不了情》感受一样呢？
^_^，不过一个古代，一个现代。。应该不一样才对。
谢谢LZ的一番心思的好文章。

河马

很好啊。有点儿像李碧华的青蛇，颠覆之中又颇觉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