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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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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1. 初来乍到
恰好是一年前,只是少了些雨水多了些阳光。
我驾着银色的小车,飞驰在高速上,心里想着是不是该买些彩色的气球来欢迎万里迁徙而来的 —— 我的父亲和母亲。
这虽然不是他们第一次来澳洲,但是和以往几次不同的是:他们这一次的到来,是打算在猫本开始一段全新的定居生活。
在熙熙攘攘的闸口前,没有拿气球的我还是一下就被爸妈给认了出来。他们半嘲讽地说:哈哈 —— 这次接机你总算没有迟到!
一阵惭愧之后,我欢天喜地地推着大小两车子的家当,把爸爸妈妈领上了回家的路。
Ch2. 生活的变化
父母来之后,你会发现生活发生了变化 ——
下班回家,有了口热饭
周末醒来,院子里已经飘着洗衣粉的香味
与此同时 ——
玩游戏、看电视时,又有人开始唠唠叨叨 —— 早睡早起身体好!
晚餐稍微少吃了些,又有人开始嘀嘀咕咕 —— 千万别减肥,胖点壮点好!
突然间,在感受着回归父母身边欣喜与温暖的同时,又会发现高中年代的不自由似乎又重新萌发。
Ch3. 驾照考试
记得以前在另一个帖子里曾经回复过一个话题:父母移民,你准备好了吗?
一点不假,你是否准备好了回归到父母的身边,而且在这个他们不能使用中文的国度。
突然间,发现自己每天、每周行程总是满当当的。因为毫无疑问的,在爸爸妈妈初来乍到的日子里,所有的事情你都得如影随形的陪伴着:你是司机、你是翻译、你是保镖、你还是顾问。从办理一张小小的银行卡,到申请一份私人保险,再到超市里和欺负你妈妈的印度人理论,所有的这一切都变成了你每日生活的组成部分。
累积下来的annual leave突然减少了一半,上班时手机常会闪起“妈妈来电”的字符。你的上司突然间有一天把你抓到meeting room问你 —— Do you need some help? You look different recently...
What difference? No difference... Just too busy! Because I am a on-call driver.
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冲到了单位边上的路证局,帮爸爸妈妈报名参加了L牌的考试。一切从零开始!一切从L牌开始!
不知道是否还有人记得数多年以前还能够在news agency买到的中文版L牌考试小册子,如今市面上似乎已经销声匿迹了。因此只好在有空的周末,开车带着爸妈,在实践中熟悉交规!中间最痛苦的就是让他们记住一些英文单词了,比如星期一到星期天,比如Give Way,比如Stop。
家里有一块曾经在宜家买的小白板,几年下来都是用来接灰尘使的,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有时间,我们就会在上面画上些路面上常见的小标志,互相探讨如何使用。渐渐的爸爸对考试已经充满了信心,而老妈常常啃着红薯、或者玉米看着白板上的符号,自诩说:你老爸能过,就等于我也考过了!
结果也正如预料一样,老爸考了86分,老妈正好相反68分!
兴高采烈的老爸拿着成绩单,一边得意地向我和老妈炫耀,一边冲向了照相的柜台。我在后面小跑着,以翻译的身份现身了。结果柜台里面那位胖乎乎的老太太说:Oh, congratulations, but we cannot offer the licence today because he need to take a medical check.
WHAT~~~~~~~~~
原来在老爸考试之前,我们如实地在一张表格上圈起了“糖尿病患者”的选项。按照路局的规定,糖尿病患者需要有GP的medical report证明其能够安全自驾车,路局才肯“授予”牌照!
欢天喜地的老爸一阵失落...
(好像已经过一千字了,怎么没有斑竹的鼓励呢?)
(谢谢斑竹鼓励~谢谢给我家分的筒子们~) 我写写写...
Ch4. 猫本的风,疼痛的关节
我们一家都是在海边长大,阳光、沙滩和海风是生活里的习以为常。结果我们鄙视了猫本的强风和烈日。老妈是个喜欢在股市里沉浮的人,她也玩长线也玩短线,因此每天中国开市时间,她准能一分不差地坐在电脑前,然后据说是一动不动三个小时。
那阵子,妈妈总喜欢将通向后院的门敞开一条小缝,因为她说猫本的风凉凉的,吹得人很是清醒。就这样,在凉凉风中,日复一日的一动不动,结果突然有一天,妈妈发现她的手抓不住了,指节冷飕飕的疼。
当天,我们就去看了GP。对方认为妈妈是得了风湿。“风湿”在我印象里是一个无法根治的顽疾,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短短三个月里,在猫本妈妈就能患上“风湿”。开了些药,说明书上只有英文,所以之前的小白板又变成了“吃药指南指示牌”。
之后我悄悄将妈妈的笔记本挪到了没有窗户、没有门的餐厅一角...
Ch5. 寻找搓麻的大部队
除了股票以外,老妈还有一个爱好 —— 搓麻。可能和大多数南方来的妈妈们一样,麻将是周末生活的调剂品。不然没有股市的周六和周日,老妈只会觉得度日如年。可是麻将是要四人凑一桌的,所以去哪里找另外的三位“角”呢?这种信息可是黄页、白页所不提供的啊!
因此妈妈在家有苦闷了将近半年的周末。在后院挖挖小坑、种种菜。直到有一天,我的手机里闪起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神奇的力量出现了 —— 对方竟然邀请我爸爸妈妈去和她的爸爸妈妈搓麻。然后还sms了搓麻地点 —— 博士山一个满是豪宅的小街道。
在挂断许久之后,我才迷迷糊糊的记起这位在老乡聚会上只谋过一次面的女子,难道那时候我就和她说过我爸妈也喜欢麻将?
所幸的是从那之后的周六,再也没有人非要在9点就把我拉起床了!而后院的稀有菜种也从此凋零!
Ch6. 洋洋洒洒澳刀飘
突然有一天,我爸吃饭时嘴一歪,眉毛拧成了麻花。几分钟后,他很镇定地说:我可能把我的假牙给吃了。我妈说:那吐出来呗!我爸非常无奈的补充了一句:是吞到肚子里了。
全桌上下一阵骚动...我尚未更事的小表妹惊呼 —— 要不要叫救护车啊!
我爸缓缓地来了一句:没事~以前也吞过!明天就可以拿出来了!
全家昏眩中~除了老爸仍屹立不倒~
第二天,假牙的确重见天日,只是不能再放回“口腔”中使用了!因此非常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去拜访了当地的牙医。
接下去的三个星期里,我们的澳刀就洋洋洒洒的飘啊飘...
Ch7. 爸爸妈妈的身份等级
如果要我把澳洲的长期住民进行类别划分的话,我会坚持把他们划分为 9 大类别
1.澳洲非土著公民,且具有三代以上澳州本土生活背景;
2.澳洲公民,非第一代移民,以英文为母语,还能流利或不流利的说上其他一种或几种语言;
3.澳洲永居身份持有者,不投票、不纳税,好车豪宅,游山玩水,欢天喜地;
4.澳洲永居身份持有者,第一代移民,艰苦奋斗,生生不息;
5.澳洲永居身份持有者,不享受任何政府福利,无语言能力,无代步工具;
6.TR持有者,勇往直前,但求PR;
7.163等“投钱问路”人士,以及手持过桥的等待人士;
8.留学生,工作往来人士;
9.苦苦挣扎的潜伏人士...
嚯嚯,在此类别之中,俺爸妈目前列入类别 5,俺列入类别 4。
因此类别5人士,常常 ——
出门只能买票上车
买药只能照单全收
零花钱只能靠俩老在中国的“资本积累”
Ch8. 草桶 vs. 消防车
我们家只有一个垃圾桶外加一个回收桶。
从之前房东手上接手的时候就没有草桶。今年秋天到来的时候,院子里的树叶稀里哗啦的往下掉,不到一个月的光景,枯黄的树叶已经堆成了个小蒙古包。
在爸爸的强烈指示下,我给市政部门打了个索要草桶的“求救”电话,彼时才获知草桶是需要额外缴纳年费的。
根据老爸之前指示的强烈度,我连思考都没思考就传真了自己的信用卡号和delivery address。
次日清晨,一个硕大的草桶已经伫立在我家前院的草坪上。
傍晚下班回家时,发现大蒙古包缩水成了小蒙古包,而坐在角落里休息的老爸,裤腿上沾满了枯草和泥巴。
老妈仍粘在电脑前,望着接近尾声的K线图,乐呵呵的说:这桶真大!真好!
我随便答应了一句:是啊!这钱花得值得!
老爸应声起:什么?这桶要钱?多少钱!
“一年一百,不多!”
“一百还不多!不行!把桶退了!”
我暗自庆幸,还好没说是160一年...然后假装没听见,上楼了。
......
第二天上班,快午餐时间,“妈妈来电”的亲切字样又在我手机里闪啊闪,我接起来,一声“喂”,对方那粗壮的澳洲英文直接把我掀翻在办公桌上。“Hello”,我只好改口说英文。
接下去的10分钟,我给妈妈配置的手机估计在几位消防队员还有几位警察叔叔的手里转了好几圈,在他们的要求下,我作为一位远程翻译,向他们汇报了我爸爸妈妈的出生年月日,签证类别,等等等等...
最后我硬着头皮怯怯地问了一句:请问会有罚单吗?
听到一声“NO”之后,我才如释重负。
晚上回家,发现草桶又回到了前院,伫立在了它初来乍到我家的位置。院子里的小蒙古包还是那个小蒙古包,只是蒙古包头冒着青烟。
表妹偷偷告诉我家里来过两家消防车和两家警车...
无语中~
Ch9. 娘俩
我和老娘的农历生日和新历生日相差都不到半个月!
我们是一个星座!
一个血型!
唯一庆幸的是:还好不是一个属相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有着全然一致的臭脾气
“不服输!打死也不服输!”是我们共享的座右铭!(paopaobing(87))
(该章节有待扩展,敬请期待中...)
Ch10. 背影
还有谁记得朱自清的《背影》?
因为父亲那一瞬间被定格的背影,所有缥缈的思绪都会被糅进那颗只想感恩的心。
某日,我晃晃悠悠地从楼上爬到楼下,还没弄明白该是午餐还是晚饭时间,只觉一道强光刺入眼帘。我努力拨开还赖在眼窝里的眼屎,透过那道强光,看见了正趴在院子里,弯着腰拾拾捣捣的两个背影。背影上方的晾衣架上,半干的床单、衣袜在微风中飘摇。
而那两个相簇的背影,在蔓大的草地中央显得寂寞而孤单。
背影的边上,突然间
没有了过往邻里间的招呼
没有了新朋好友的问候
没有了同事过客的调侃
背影的边上,只剩下
一片青青草地,和偶尔冒出了几棵小小蒲公英
......
悬空的我何德何能,让父母千里迢迢地来到这块陌生的土地,只为了这一脉血缘,却让他们放弃了那个让他们拥有了半个多世纪的熟悉环境。
而我,他日又何以为报?
瞬间,那些顽固的眼屎们融化在了一片生理盐水中...
(paopaobing(19))
Ch11. 中秋节
“即使是最幸福的婚姻,一生中也有200次离婚的冲动和把对方掐死的想法。” ———— 引自坛内某帖
那么尚且定义俺爸妈的婚姻为幸福等级,接下来又该如何分配这200次必不可少的冲动呢?
如果非要做一个预估,我会说:按比例,30次已然发生在过去的50年间;而剩于的170次,请务必留给他们在澳洲的这剩余几十年。
在中国,早出晚归,上班下班,一天除去睡觉的七八个小时,爸妈能聚头的时间充其量8个小时。
在澳洲,早起晚睡,进进出出,一天除去买菜、睡觉的十来个小时,爸妈时刻聚头!
这聚头多了,麻烦、冲突和矛盾必然也就多了。再加上homesick之下本来就郁闷的心情,常不常就会一天内把火药桶搬出来炸两次。
去年的中秋节,月明风清,本该是搬着板凳赏月的好情景,结果我却百无聊赖地躲在车子里,听着楼里传来的叮叮咣咣。别说啃着月饼话嫦娥了,那晚我就连一顿热饭都没吃上。原因就从那锅从中午就开始炖上的猪肚说起。
我的母亲是个绝对做事有板有眼、一丝不苟之人。当她闻到猪肚花生汤的阵阵香气,不尽凑到瓦盅边上,掀开盖,想闻个更加“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结果一个扎眼的、没洗干净的猪肚白恰恰就在那一刻,随着沸腾的汤汁“跳入”我母亲的眼皮。于是乎,我母亲就开始拿着筷子一块块地“视察”在瓦盅里快乐翻腾的猪肚,把她认为没洗干净的都提溜了出来,放在了一个小碗里。
话说到这,本也还相安无事,谁知道我的马大哈父亲却在我母亲准备完工之时,把她老人家“辛辛苦苦,熏着“腾腾蒸气”捞出来的猪肚们一下又全倒回了锅里,因为马大哈先生认为就算没洗干净的猪肚,在沸水里煮煮也就干净了。战争就在那一堆白花花的猪肚又回到瓦盅肚子里的瞬间爆发了。
老爸认为老妈鄙视了他的辛勤劳动————买猪肚、洗猪肚、煮猪肚
老妈认为老爸是个无可救药、知错不改的马大哈
然后他们彼此翻遍肚子里的犄角旮旯,把所有的不愉快,三十年前的,三十年里的,统统都吼了出来。
由于老妈,三十年财务生涯,练就了灵敏的心思和犀利的口齿,小学毕业的老爸绝对不是对手。
结果的结果,哐当声中,猪肚喂了下水道,瓦盅成了瓦粒,战争变成了一张回国的机票。
老爸回国了!
后续
......
生活一天天在继续,争吵也不会因为一次示威性的回国而有所减少,而故事也不可能在繁忙的月末就匆匆找到结尾。
这一年悄然而过,恍惚间觉得那个曾在北半球的家,已然被完整地迁徙到了这儿————一样的早午晚餐、一样的被里被套、一样的争争吵吵————围绕着一样的人————和一样继续相爱、支持和关爱的心......
[ 本帖最后由 Meshya 于 2009-10-2 16:07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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